《烟雨淋晨尘》第七章 听棋
#1 《烟雨淋晨尘》第七章 听棋 作者：烟雨淋晨尘 发表时间：2013-5-6 11:01:10
第七章 听棋
又是一个相似的夜晚，有着些许疲惫和淡淡的哀愁，手里的理科练习册拿起又放下，再拿起，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今天已看得够多的了，而且再看下去，怕是一种折磨了吧，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为了怎样的意义，且越发感到没有意义，但除了这他又还能做什么呢？在这样的局面下，他没有选择的。
霖起身在地中间慢慢走了几圈，然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是笑自己的无奈或是可爱，或是两者皆有吧，因为最后他还是想到了棋，随手拿起了一小把，然后慢慢向棋盘上放下去，他想起了那个午后，在贡嘎山的第一课。
霖的房间被安排在了第四层，晏的隔壁房间，窗户正对着瀑布的方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整个房间让人感觉置身于古装电影之中，再没别的了，简洁干净，很适合霖，刚刚经历的一段往事，有些痛，有些恶心，甚至再不愿忆起，算了。
从窗口向上看上去是浓浓的雾，但直视前方的景象，确是一种苍葱的感觉，很是舒服，晏告诉霖那层雾是因为特殊的地质原因，每到天黑才会散去，这便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即使有飞行器从上空飞过，亦是很难发现棋院的存在的。
就在霖望得出神的时候，晏却一把把霖从窗口旁拉了回来，让他现在就跟自己去吃饭，下午还有课，而且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做，霖听说要去吃饭，不禁乐了起来，“晏，这个好，我最大的兴趣是什么，你知道的，那咱们快点去吧。”“呵，你放心，今天中午的饭绝对错不了，但是听你师姐一句劝，别吃太多，因为你的第一课是什么，还不一定呢，万一吃得太多影响了你的第一课效果，那就糟了。”“怎么？来这里的每个人的第一课不一样吗？”“是，就像说棋不存在一样的，这课也是一样的道理，每个人有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好了，去吃饭，到时候边吃边说。”晏边说着边向门的方向走去。
棋院的食堂分为三个部分，分别名为箪鼎居、珍馐堂，醉月阁。箪鼎居为供应速食的地方，这里提供的食品讲求精致，便捷，一般情况下，中午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会到这里来解决。珍馐堂是用来细品几道特殊菜肴之用，不过这里确是很少用到的，因为对于有特殊意义的宴席，往往亦会根据其本身的意义，而被灵活的安排在某处恰如其氛的地方，因为既然处处可化景为情，便也无需拘泥了。而醉月阁则主要作夜宵之用，这一阁，在最上面，且可临窗而眺，可以想象夏天夜晚，月光洒落湖面，虫吟萦绕耳边，这样的意境确是绝美。
霖边看边听着晏的讲述，关于这里吃的故事，不禁让霖感到开了眼界，而即使这三个饭厅要按细的划分，又要演变出许多种组合与变化，今天一顿饭的功夫想要弄个清楚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不过光是这些关于吃的说道，便让霖很是羡慕了。
中午饭是三菜一汤的搭配，一道糟熘鸭肝，一道烧鱼尾。再加上一道榨菜肉丝，最后是一道牛尾汤。几道菜初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之处，但当霖一道道开始尝的时候，一种幸福感便慢慢在霖的舌尖化开了，鸭肝由于所用糟汁的醇厚，还未送到嘴边，浓香便已四溢开来，而当鸭肝做的软中带脆，且糟香对鸭肝的浸入也极为适中，既没抢去鸭肝本身的味道，又融入的让每一丝难以单独划分，糯糯的感觉，让舌头感到极为满足。而鱼尾在最初吃的时候让霖感到很怪，因为在嘴里除了鱼肉，还有着嚼胶质物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鱼，可是按常理，是不大敢相信的，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晏，晏明白霖的眼神，然后讲起这道菜的做法，原来鱼尾是选用的鲩鱼尾，再加牛筋，用火腿，母鸡，外加猪肘调出汤底，文火旺火变换数次，熬煨上一个晚上，当牛筋慢慢化掉渗入鱼肉之中，便出现了这种效果，像冷后的鱼冻，而这种做法下营造出的质感却是热的，不过对火候的掌握难度极大，所以即便是今天吃的这一盘也是有不令人满意的地方的。霖亦有同感，但也难得，也没必要纠缠什么。不过说到这里，晏倒是想起了那次吃松江鲈脍的经历，那种口感是要吞舌的，如果用这种方法来弄松江鲈，不知道可不可以弥补一些遗憾。霖听着晏的一段段讲述，不觉口中的鱼更多了几分味道。
霖想小喝一口汤把鱼在口中的味道冲淡，却被晏拦住，晏告诉他，这汤用的是牦牛尾，且加入了几种特殊的配料，牛尾的味道是极突出的，但这种加重味道的表现，虽可盖住鱼的味道，但在此餐中喝过之后，没有其他的味道或食材来化解，那么再吃其他东西，便会感到索然无味了。所以晏的建议是先吃菜，最后再喝汤，晏的汤碗里一直空空，便也是这样的原因。
于是霖把端起的汤碗放了下来，转而把筷子对准了那盘榨菜肉丝，果然榨菜的清脆口感，还有肉丝的嫩滑，不得不说，这菜的功夫是很了得的，让人愉悦。
最后当汤入口的时候，一种混杂着数种味道，却又不相互冲突的氛围将牛尾的味道烘托出来，浓浓肉香，瞬间将口中的其他味道湮灭，浓郁的让人产生幻觉，但就在这样的感觉之中。霖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浓浓的味道中汇聚着一种来自不同地域味道的混杂，而这又让他重新想到了这里原料的来源问题，于是便问晏。“呵，你说得对，有些菜用到的原料却不是这里的特产，但是咱们棋院有专门的种菜的地方，通过人为营造的气候环境，虽然与纯自然条件下各地的特色原料有所差距，但还是可以在做的时候通过一些手段物尽其才，所以也不错了，好了快吃吧，吃完了再去见西瓜老师。”
吃过午饭，霖再一次见到了西瓜老师，西瓜老师脸上不变的沉稳，然后慢慢说道“以前听过棋吗？”“听棋？”霖有一点惊讶“对，听棋，这就是你的第一课，用你的心来带动你的感觉，来从手中的棋子当中获得领悟。这是一个棋者必经的一部分。”西瓜老师语气平缓。“西瓜老师，莫非我的第一课就是这个吗？”“是，我的打算就是从这个开始你的第一课，而且是持续性的，每天必做的事情。”听到这里，霖有些疑惑了，但西瓜老师继续说道“其实就是这样的，从你棋来看，你缺少的除了技术性的一点东西外，再就是与棋真正的融合，至于属于棋的韧性、智慧……你都是具备的，只是就差这一点，你还不能把这些发挥到极致，而且我亦是希望你可以蕴于内而发于外，这不是每个棋手都有资格且有能力来做到的，而你现在所具备的足够好，是完全适合的，当然每个人选择的不同，只是你既然来到这，我便要尽我所能来帮你，让你做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决定。”听到这话，霖亦是感到了一些认同，但还是有着疑问，因为毕竟，这一切在他看来，都还是一种未知。看到霖这样的表情，西瓜老师继续说道，“你会明白的，作为一个棋者有时便已注定了孤独，一颗纯净到极致的心，便也注定了属于自己难为示人的极致寂寞，有时当你轻轻扫视身边，可能亦是无从为伴，除了孤寂的心，还有身边的棋。而且作为一个棋者，一生亦是难抛弃这样的一种情结了，所以了解手里棋的灵魂，同时将自己托付于其上，也将是一种必然，当你和手中的棋达到了某种融合，你自会发现它的可爱，以及你自己的可爱。或许有些事现在讲给你，你并不一定能真正的体会，但时间和经历，会教给你许多，用心去听吧……”
终于在西瓜老师的又一番话下，霖的感觉也有些释然了，他并不是有任何不能的理解，只是需要某种可以让自己接受的感觉，而这一刻终于有一点点明晰了，不但是某个理由，却是这一席席话迅速思索之后映出了某种感觉。
“那除了这个，我还要在最近做出些什么吗？”霖又问道，
“当然，你放心，除了听棋，在最初这段时间里，你要做的就是通过看古籍来迅速提高你的古文能力，因为自古以来传下的棋谱、棋经，有些不是可以通过简单的翻译而领悟，有一些翻译，本身便是不让人认同的，你要做的就是从古籍中领悟属于你的认知，然后自成体系。这个工作我会替你安排的，所以不用急，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用心去听棋。这是有好处的。至于其他的这一段完成之后会告诉你的。”
之后西瓜老师用一个微笑的表情看着霖，因为从霖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认可。而此时的霖亦终于明白，他所经历的这一切，还有着一个个决定亦是对的，他的心里在某一刻的矛盾之后得到释然。
透过窗子灌入的冷风激在霖外露的小臂上，脸上是一丝兴奋，“是啊。”他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西瓜老师的话，不禁啧啧赞叹起来，而这几年经历的这些事也确让他更深的理解。他曾有过几次陷于内心挣扎且无比孤寂的时刻，而每一次在那苦苦的冥想中，手中的棋总会给出他答案或是指引，不可否认在某个特殊时刻棋已成为了他仅有的依凭之一。而且这些年他亦见过不多的功力极深的棋手可以将一副棋化出自己的性格，同时从棋质本身得些领悟，就像立晨，即使一副从未碰过的新棋，到了他手里，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会化出某种场，属于他的谈吐，内质是可以在棋上显现出的，霖虽然亦能做到，但和立晨相比在这一点上亦是稍逊的。
目光不断在霖的眼中流转，手中的棋子一颗颗轻轻落在棋盘之上，奏出流畅且悦耳的轻吟，让霖想起那水潭上的棋台还有瀑布飞溯溅在身上那凉意。
西瓜老师在轻描淡写的说了那样一席话之后，便递给了霖一盒棋，然后让晏带霖去棋台，交给他具体怎样做，自己则又回到椅子上，继续翻起桌上的那本古卷。
小舟身后留下一道道水波，越靠近棋台流水冲刷山壁的声音越发震耳，而那冲击出的淡淡水气，让人产生遐想。潭水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斑斓的光彩跃动着，应该是某些珍奇的鱼类，此地此水引此鱼，并不奇怪。
小舟靠到了棋台，两个人跳了上去，晏看了一下四周，轻轻一顿，然后让霖做到背对着瀑布的那个方向，霖想问为什么，晏却并没给出明确的解释，只是说，这与此时此刻的天象、气候、势位、包括霖身上所带有的内质都是相关的，以后霖便会慢慢明白的。“现在的任务就是听棋，一直听下去，直到我再划着船来接你，不许偷懒，鱼的眼睛是雪亮的哦，呵呵”晏说完便跳上了小船，向潭的对岸划去，留下霖坐在那里，开始了他的第一课，听棋。
棋子敲在棋台上，发出悦耳的清脆，一颗接着一颗，有时是一颗反复的拿起放下，霖是有些着迷的，因为喜欢这样的感觉，幽绿的潭水映出物的影，瀑布溅起的水滴不时落在霖的身上，微风拂过，干净的空气，温润的感觉，棋台周围的石岸上不断向下流泻的水，还有依然飘荡在山崖之上的薄薄雾霭形成的淡淡暗色，轻灵空寂，霖的心亦是安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棋台上，瀑布冲击的声音竟显得微弱起来，像是远处流水依稀的轻灵，而棋子敲于棋台的声音却无比明晰，棋与棋的微弱差别亦是可以察觉的，霖的精神亦是感到舒适的，像感悟了某种信息。或许就像晏说的那样这里的山石，水泊，势位的搭配都天然形成了某种科学的结构，坐在这里便可以将外部的声音隔于其外，而属于棋台之上的声音得到显现，再加上霖属于自己的一点点内质与某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便达到了某种效果。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雾霭开始慢慢散去，空气中透出寒冷，晏终于划着船来接霖，霖似乎还陶醉于这样的情境之中，气息平缓，目光柔和，当晏近距离注视着霖这一刻，心中的某种感觉被触及了一下，轻轻的说道“西瓜老师说的果然不错。”然后拉起霖上了船向对岸划去，霖的脸上依然有些出神，还沉浸在某种思考之中，舟的尾划出一道道涟漪，身后开始变得昏暗起来，从远及近追随着舟尾而至，只是一瞬间，潭水之上白昼被黑夜所更替，甚至没有明显的过渡，而这潭上这一小舟亦像一道光，在光明与黑暗间游走，驶向另一个光明，几乎是在黑夜降临的这一刻，潭水之下开始闪动出耀眼的五彩，这是潭里鱼的生物光，微弱却温暖。霖被这样的光一晃，似回过神来，突然注意到对面的晏，明亮的眼睛，稀疏的马尾辫，被兔牙顶起而微翘的嘴唇，由于划船时晏竟是微倾斜的一个状态，这样的一个角度看过去，霖突然对晏又多产生了几分别样的感动，这一路上，他注意最多的是晏那令人少见的灵气，而此刻晏的身上除了被她灵气而掩盖的妩媚之外，还有一丝丝刚韧。这样的女孩并不多见。
四围之内慢慢陷入寂寥，而对面棋院所发出的灯火光更加深了这一潭一舟、流水、灵鱼、高崖、古藤……这种种的意境。终于小舟靠了岸，霖回过身向后面望去，黑暗中棋台已只能看出个轮廓了，明暗的交叠，似这一渡便已经历了数个世界，而水流一下下击着石，亦像一下下落在棋台上的棋子声音，晏此刻又半开玩笑，半正经说着，这里的一块石、一滴水都透着棋的灵魂，就像这击石的水声，你慢慢聆亦会悟出棋道的，说不定就是一个天下罕见的棋局谱。霖听到这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微笑，在这里即使这夜色下怡人的意境，便已让人动情了，还要刻意的求什么更多的呢。而此时那薄薄的雾霭也彻底散尽，月影终于悬进了潭中。
霖的眼中慢慢流出了泪水，却无暇顾，此刻和那一夜一样，幻想着那情那景，那小舟就那样可以一直荡下去。只不过此刻那一切再难回到从前了，且更多了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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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e:《烟雨淋晨尘》第七章 听棋 作者：连珠木易 发表时间：2013-5-17 21:07:26
好文章［ 烟雨淋晨尘 于 2013-5-27 20:08:54 时花20金币送鲜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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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e:《烟雨淋晨尘》第七章 听棋 作者：烟雨淋晨尘 发表时间：2013-6-26 14: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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